《芝镇说(第三部)》连载之(51)|爷爷的爽快朋友-环球快看

齐鲁壹点 2023-06-19 11:05:57

□逄春阶

第五章 初夏·盛夏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爷爷的爽快朋友

德鸿,我为什么也能背过这一段呢?因为咱家里有这本书,线装的。听你爷爷讲,当年他们兄弟四个分家,最后剩下三间小南屋,要你爷爷和你四爷爷分,一家一间半。你爷爷也没跟你嬷嬷商量,自作主张说,我不要那一间半南屋了,就要那部《三国演义》罢。这一部书,就抵了一间半屋子。为这事儿,你嬷嬷埋怨了你爷爷一辈子。你嬷嬷只要念叨那一间半南屋,你爷爷就用棉花套堵住两耳朵,大声背诵《三国演义》华佗为关公刮骨这段。一年得背那么几次,不断重复,我也就耳熟能详。不是说吗,重复最有力量。从你爷爷背诵这件事儿上,我是服了。天长日久,那段话就像刻在脑子里一匹马,高兴了,就拉出来遛遛。

背诵的那一刻,我觉得你爷爷忽地蹿高了一丈,头上冒火。其实他个子不高。你爷爷背诵完,再用自己的大白话翻译一遍,其实,我爱听他他的翻译,与其说是翻译,倒不如说是你爷爷改编,他又添加了好多细节,比如华佗给关公刮骨疗毒完,骑着毛驴,回到家,一头栽到炕上,睡了三天三夜,汤水不进。他老伴给他打了三个荷包蛋,也吃不进去。我想,你爷爷可能把他自己当成华佗了。华佗骑没骑毛驴,谁知道呢?你嬷嬷每当你爷爷出诊回来打荷包蛋那倒是真的。

你爷爷扒瞎话也上瘾,扒着扒着,就忘记了时间。你嬷嬷在家一等不来,二等还不来。就吩咐你大姑公冶小樽把荷包蛋端到河边来了。你爷爷在月光下接过荷包蛋,慢慢吃了,嘴一抹,又绘声绘色地讲起来,当讲到紧要处,总是提高了嗓门说,预知后事如何,且听明晚分解。大家就恋恋不舍地带着疑问散了。

咱家的这本线装《三国演义》那年被烧了,你嬷嬷看着火中的书,跺着小脚骂:“叫你再看,叫你再背!”

烧之前两个月,你爷爷去世了,要不,他得多心疼啊!

你爷爷有个好朋友,是八路军的张连长。张连长也爱听你爷爷讲《三国》,也爱听你爷爷背诵。张连长是湖南人,大个子,说话嗓门大,爱喝酒。你爷爷给他部下的娘看过病,他部下的娘病好了,他替部下请你爷爷吃了顿饭,你爷爷说,张连长好酒量。

你爷爷跟张连长认识不久,在芝镇烧锅上烧站住花酒的田雨,先是遭了土匪的劫,后又被土匪绑了票。田雨的爹求你爷爷,你爷爷心急火燎地找到张连长,张连长二话不说,带上人到山里去搜了三天,才把田雨给救回来。田雨在人脸前从没哭过,而从土匪那里回来,淌眼抹泪了好几次,他一定要还张连长这个救命大人情,就摆了一桌酒席,让你爷爷去作陪,我当时在田雨烧锅上当学徒。

第一次请,张连长委婉拒绝了;又请,张连长就有些恼,坚辞了。你爷爷一看没辙了,亲自坐着轿去请,人家张连长才碍于情面来了。那天下着小雨,张连长披着蓑衣,倒背着手,左手里攥着一杆旱烟袋嘟嘟囔囔说,我们革命队伍里有纪律。说着,从蓑衣下面掏出一块银元,说算是酒钱。田雨说那哪行。张连长说,你不收下,我就不喝酒了。推来推去,拧不过张连长,钱就收下了。后来我才知道,张连长为到田雨家喝酒还背了个处分呢。

张连长喝了差不多有六碗酒,喝上劲儿了,我记得他下巴上有个痦子,痦子上有根毛,他喝酒脸红,那个痦子红得像一颗红豆,那根毛竟然也红了,像一根烧红了的铁丝,硬挺着。

喝酒到一半,张连长突然问我,有辣椒吗?我说有,就小跑着到西岭上摘了一瓢通红通红的尖角辣椒,用井拔凉水洗了。田雨问,还是炒炒吧。张连长说,不用,不用。他咯吱咯吱地咬嚼着辣椒,又喝起来。那辣椒太辣了,我用舌头尖一舔那辣椒的白筋,就吐不出舌头,辣出了眼泪呢,可人家张连长像吃甜葱。一边喝,一边跟你爷爷一起背那些古诗,什么三言五言,七律八律的,俺也听不懂,还有对联,我记得他讲到的名联“柳影投河鱼上树,槐荫挡道马蹬枝”,我很好奇,马怎么还蹬枝?鱼怎么还上树?张连长见我不解,他一把拉过我,那时正是月亮天,田雨家天井里有棵梧桐树,梧桐枝子筛下影子,他让我到影子里,哈哈笑着说:“梧桐挡道脚蹬枝”。我一下子就明白了。张连长拍拍我的脑袋:“孺子可教也。”

我看到他腰里的盒子枪,喝酒时也没摘下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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